肖騏一口氣騎出了好幾個街口,直到拐了個彎,來到酒吧一條街,才停了下來。
林墨有些好笑,“你怎麼跟見了鬼似的?”
肖騏大口喘着氣:“真見了鬼,哥們就不跑了。”
又想起什麼,問道:“剛剛她跟你說什麼?”
林墨皺着眉頭,“她要我給佑佑的生日禮物,還說我要是不給她,就喊非禮。”想起剛剛的場景,林墨還真有點撓頭,這腦殘妹攻擊指數很高啊。
肖騏說:“之前我的生活裡,每天都有她,喊非禮這種事,都是段數最低的,高一那年,她開始每天都纏着我,非要做我女朋友,我不同意,她就什麼招都敢使,什麼話都敢說。”
肖騏嘆了口氣,“兄弟,最狠的一次,她說她懷孕了,孩子是我的。”
林墨想笑,可看肖騏一臉的沮喪,張嘴來了句:“難道是真的?”
肖騏跳了起來,“林墨你是我哥們不?我連她手都沒拉過!”
林墨拍拍他,“別激動別激動,我說你的品位不至於差成這樣,那後來怎麼了?”
“還能怎麼,我就轉學了唄。”
陶然然有個親哥,比她大八歲,從小就寵着她,慣着她。陶然然小時候捱了欺負,第一時間就是“我找我哥去。”她哥叫陶石,也是打架鬥毆的主,拳頭硬,身手靈活,時間一長,還真就沒人輕易敢惹陶然然了。
後來,陶石初中沒念完就去打工,在一家碎石場幹活,他頭一次聽說山上不要錢的石頭還有這麼多花樣,還可以賣出這麼好的價錢,就動起了腦筋。後來真就借的石頭的光,慢慢發達了起來,自己也開了個石材公司,日進斗金。他就這麼一個妹妹,越發疼得無法無天,陶然然就有了今天這個說一不二的個性。陶石有時候也知道自己妹妹驕奢跋扈,可總也經不起她撒嬌耍賴地磨人,便縱容她至今。
陶然然長得很漂亮,身邊的男生都對她阿諛奉承,偏偏見得多了,不喜歡那種看起來沒什麼骨氣的,直到後來見到肖騏,一見鍾情。人說,一見就鐘的往往不是情,是顏,肖騏顏值爆表,又不是上趕子的那種男生,就將陶然然迷得神魂顛倒,死心塌地。
肖騏不會喜歡陶然然這種女生,所以她使遍了女追男的所有招數,卻還是隔着一座大山,絲毫沒有體會到隔層紗的輕薄與手到擒來。可肖騏對她越冷淡甚至是無理,她就越抗拒不了他散發出的高冷氣息。
陶然然使出最後一招,無賴至極地宣稱,自己懷了肖騏的孩子。陶石疼小妹,但在原則問題上卻特別傳統,他怒不可遏地給了陶然然一巴掌,後又找到肖騏,讓他對妹妹負責。
林墨不可置信地問:“他想要你怎樣?難不成高一就退學,然後跟他妹妹結婚,生孩子?”
肖騏苦笑:“大概是吧,在他們眼中,生孩子是遲早的事,上不上學倒沒什麼要緊的。”
林墨聽了肖騏的敘述,覺得以陶石的人生經歷來說,這樣想倒也不足爲奇。後問道:“那後來呢?她是真的懷孕了賴到你頭上,還是乾脆就沒這回事?”
肖騏陷入了回憶,過了會兒才答道:“應該是莫須有的事,後來我就轉學了,實在忍不了她日復一日的騷擾。可也沒聽說她有什麼問題,我以前的同學說她一天假也沒請,根本不像懷孕的樣。”
“要真是有事,別說我轉到八中,就是轉到八寶山,估計也得被她哥給挖出來。”
林墨“噗嗤”樂了出來,“還有心思開玩笑,看來是沒事。得了,那咱們回學校吧。”
肖騏卻沒動,“以我對她的瞭解,咱倆沒這麼容易脫身,這會兒,估計八中門口已經有盯着咱們什麼時候回去的人了。”
林墨卻不信,“不至於吧,不就是我一副耳墜加上你這麼個頂包前男友,還能堵咱們?堵住以後呢?還能怎麼着?”
肖騏搖搖頭,“你不知道,她不是祝美,勝似祝美,特別地能折騰,仗着她哥給她收拾殘局,鬧起來就一發不可收拾,不信咱們一會兒看。”
乍然見到肖騏,陶然然也慌了手腳,待看到他和林墨惶惶然跑掉,才反應過來要追上去。可兩條腿跑不過兩個輪,一會兒就不見了他們的蹤跡。不過已經知道了他們在八中,只要守株待兔就好。陶然然找了個電話亭,呼了一羣以前認識肖騏的人,趕到八中門口。
直到林墨見到校門口多了一羣陌生的臉孔時,才相信肖騏所言非虛,肖騏肯定是不好露面,林墨也不能扔下他一個人自己回學校。
肖騏有些抱歉地說:“要不你先回吧,今天蘇蘇生日,你回晚了,她該生氣了。”
林墨不以爲意,“我家佑佑沒那麼小氣,你啊,管好你自己吧,這些亂七八糟的事要是傳到小西耳朵裡,夠你喝一壺的。”
肖騏耷拉着個腦袋,悶悶地說:“我招誰惹誰了。”
林墨想着,過了下午上課的時間,他們就該撤了吧,到時候再溜回學校,就萬事大吉。可林墨低估了陶然然的耐心,他倆在門口一家冷飲店坐着,不一會兒,竟然見到陶然然親自趕了過來,還開了一輛軍綠色的吉普。她從副駕駛的座位上蹦了下來,一條低腰牛仔褲繃得緊緊的,留着大波浪的長髮,染成了紫紅色,從後面看,還真是妖嬈嫵媚。她看着每個從她身邊經過的高個子男生,生怕錯過肖騏,邊找還邊和身邊的人絮絮叨叨地說些什麼。
肖騏一屁股坐回位置上,仰天長嘆:“陰魂不散啊!”
林墨見他英俊的臉上寫滿了苦大仇深,想着反正也暫時回不去,那就找個地方散散心,他拉着肖騏來到了二中的籃球場上,跟球場上打球的小孩兒借了個籃球,兩人打起球來。痛快淋漓地出了一身臭汗,林墨說:“得先回趟家,要不這天冷的,小風一吹,咱倆明天都得感冒。”
林墨家離八中不遠,打車的話也就是個起步價,他們從二中出來,攔了個出租車,到林墨家裡。
林墨找出兩套衣服,兩個人麻利地換上。林墨和肖騏的個子差不多,只是看上去比肖騏稍微瘦了一點,他拿了頂帽子扣在肖騏頭上,突然來了句:“肖騏,你聽過狸貓換太子嗎?”
肖騏看着林墨把自己的外套穿上,又拿起自己的帽子戴上,兩手插兜,彎腰縮脖,把半張臉埋在衣領裡,從後面和旁邊看,還真有點兒像自己。
“走着!”林墨的語氣中隱隱地帶着些興奮,他拉上肖騏,來到鏡子前,得意地說:“看看,估計佑佑和小西都分不出來了。”
與此同時,八中門口。
關振威碰巧今天也穿了件和肖騏差不多款式顏色的外套,他的身形也是高高瘦瘦的,出去吃飯回來,剛想往裡走,便被一夥人圍住打量起來。
關振威脾氣衝,張嘴就來句:“瞅啥瞅?”邊不耐煩地伸手扒拉開眼前的人。
出來跟陶然然堵肖騏的也都是小有頭臉的人,被關振威一嫌棄,立馬也火了起來:“瞅你咋地?不服單挑!”
關振威還記着上次鬧事的教訓,便也收斂了些,想着就算了,掉頭想從旁邊的小門進去。誰料這羣人等了肖騏好久都不見人影,心裡早都憋着股火,見關振威像個刺頭,正好藉着由頭就鬧了起來。
有人就伸手推了關振威一把,嘴裡還不乾不淨地嘀咕了幾句。
關振威哪會吃這種虧,不惹別人已經是算他涵養好,可人若犯他,他是不會忍氣吞聲的。他忍了忍,最後實在沒忍住,朝着那個嘴裡仍說着“傻逼學生”的混混一拳打了出去。
場面就跟開了鍋似的,沸騰了起來。林墨和肖騏回到八中門口,見到的就是這一幕。
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,但一眼看上去,絕對是社會上的這波人在八中的門口欺負八中的學生,把人欺負到家了。常年混的和讀書的戰鬥力明顯不是一個級別,眼見關振威這邊的幾個男生頻頻捱打,落了下風。
林墨一扯肖騏,“你去喊人,就說咱們學校學生被欺負了,我去幫老關他們一把。”說着,朝打鬥中心跑去。
肖騏和關振威的另一個同學就先回教室喊人去了。
林墨加入到戰團裡後,關振威他們少捱了不少打,有備而來總比措手不及要好得多。
“老關,堅持住,一會兒咱們的人就到。”林墨忙中偷閒,跟關振威低聲說了句。
“小子,你怎麼來了?這幫人太可氣,什麼都不說,上來就招呼,不打不解氣。” 關振威自己也覺得這一架打得莫名其妙。
林墨見了關振威的穿着便心中有數了,他笑笑,也沒多說什麼,卻突然聽見一聲尖叫:“住手!”
林墨心道:“壞了,忘了這茬了,自己還穿着肖騏的行頭,這下被陶然然給看見了。”
林墨趕緊低頭,把帽檐往下壓了壓,轉過身去。
陶然然小跑了幾步,趕了過來,一把拉住了林墨的手,“我可找到你了。”
蘇佑安擔心林墨,見他遲遲不回,已經提前來到了校門口張望,剛剛混亂的時候,她在小花園的六角亭裡,隔着欄杆,就看見了被陶然然拉住的林墨,聽到了那句:“我可找到你了”。
雖然穿着肖騏的衣服,蘇佑安還是一眼就認出了林墨,那是一種不用看都能在茫茫人海中一眼認出的氣場,可他怎麼被一個紅髮的女孩兒拉住了,還始終不肯擡頭。蘇佑安沒動,她仔細地辨認着那個紅頭髮的女孩兒,很肯定自己沒見過。蘇佑安心裡想,林墨啊林墨,你到底有幾個好妹妹,便站着沒動。
陶然然拉着“肖騏”的手,一徑地說了下去。林墨哪肯讓她這樣拉住自己,便使勁地甩開,沒留心,使的力氣大了些,把陶然然甩了出去。陶然然退了幾步,跌坐在了地上。陶然然倒沒有多生氣,旁邊跟着她來的人卻不幹了,一窩蜂地又衝了上來,首當其衝地就是林墨。
混亂中,林墨的帽子飛了,露出了臉,陶然然這才發現眼前這個男孩兒,不是肖騏,而是跟肖騏一同取耳墜的那個,她頓時覺得落了面子,對着不認識的男生髮了這麼久花癡,饒是她臉皮再厚,也覺得尷尬不已。她大怒,指着林墨說:“給我往死裡削!”
蘇佑安吃了一驚,剛剛還訴衷腸呢,怎麼這會兒就惡語相向了。剛想動,卻聽見一種悶悶的聲音順着腳下的地面遠遠地傳了過來。肖騏和關振威的兄弟一起都喊了人回來,蘇佑安大概數了數,足有一百多人。手裡都拿着些傢伙什衝了出來,奔着門外混亂的地方跑去。當時,每個教室暖氣片的後面都藏着一堆利器,最誇張的居然還有西瓜刀,也不知是誰什麼時候藏在那裡的。肖騏他們跑到教學樓一吆喝,學生們聽說有人找上門來欺負自己學校的人,羣情激奮,紛紛找順手的東西跟着就跑了出來。多半是既不知道捱打的是誰,也不知道爲什麼捱打,總之就是一個宗旨,不能讓外面的人小看了去。這百十來號人一起順着小路涌了出來,嘴裡也都呼呼喝喝,只憑這動靜,就有張飛喝退曹兵於長阪坡的渾然氣勢。
陶然然來的人數不多,前後一起也就不過十餘人,他們沒想到八中的學生會有這樣的陣仗,下一秒,一羣人拉起陶然然塞到吉普車裡,一腳油門轟了出去。其他人也都抱頭鼠竄,一會兒就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這場並沒有什麼人受傷的“戰役”,就規模來說,在八中的校史上,雖不敢說絕後,但絕對是空前。
人潮退去後,林墨看見了與他隔着欄杆兩兩相望的蘇佑安,他伸手入懷,去摸給佑佑的禮物,卻摸遍了每個衣兜,都不見耳墜的蹤影。
林墨腦門上出了一下子汗,直到看見肖騏,他突然想了起來,一興奮,從欄杆上翻了進去。
他拉過肖騏,到他懷裡摸了一陣,終於找到了那個方方正正的盒子,拿了出來,遞給佑佑,說道:“生日快樂。”